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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6月13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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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版:文萃
2025年06月13日

墨色里的年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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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春微

附近的公园,每天都聚着不少老人。大多是男性,石桌边围得密匝匝——有的低头摸牌,扑克牌在指缝间翻出“哗啦”声;有的盯着麻将桌,指尖夹着半支烟,火星子随手指晃动明灭;还有的背着手在几桌间打转,影子被日头拉得老长,在石砖地上划出细碎的影子。

这样的情形让我发怔:当岁月褪去奔波的热气,难道只剩这样的空茫?那些重复的晨昏里,是否藏着对时光的无奈?望着他们鬓角的霜雪,我心里不禁漫起一丝惶惑——这就是苍老的模样吗?日复一日,在相似的场景里徘徊,像被按下循环键的影片,让我对“老”生出些说不出的滋味。

直到推开老年书画协会的木门,墨香混着松烟味扑面而来,给了我另一种答案。

七十八岁的胡老每天雷打不动在宣纸上耕犁三小时,狼毫笔在砚台里转出的细小的漩涡,像他眼中的光。七十七岁的陈老正对着画架蹙眉——那幅《伏虎图》已是第五次起笔,老虎那威武的身姿改了再改,却改不了他眸中灼灼的较真。“抗战胜利八十周年啊,总得让后生们看见点精气神。”他揉着发酸的手腕笑着,宣纸边缘的朱砂印还带着潮意,像是落在岁月里的一枚火种。

送作品来的先生们总让人刮目相看。郑老从牛皮纸袋里捧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书法作品,同一首诗以楷书的端方、行书的飘逸呈现,像是把时光酿成了不同的酒;有人看到自己的作品中少了一个字,不假思索地卷起纸就走:“重来重来,这怎么行!”有人听说落款的印章位置欠妥,立刻把画小心卷好道:“我回家重钤,明儿准保带幅更精神的来。”他们的背影虽染上了霜色,却在铺开宣纸的瞬间焕发出青春之光泽——那些被反复推敲的笔触、被无数次打磨的线条,分明是岁月刻进灵魂的勋章。

书画院里的女先生们也是依然热情灼灼。八十岁的徐老师总背着绣着兰草的布包,包里装着老年大学的速写本。她说,“怕什么老?笔杆子没停,心就跟着活水淌”。那日在路上撞见叶老师和她的姐妹。她们拎着无纺布包走在暮春的风里,包角露出半卷未干的书法习作,墨痕在夕阳里泛着金芒,像她们鬓边晃动的光。

现在,我常去协会办公室坐坐。每次都能看到那些老同志依然矍铄的精神和眼里闪动的光芒。我忽然懂得,所谓晚年,从来不是时光的停顿,而是另一场奔赴——像胡老笔下力透纸背的“老骥伏枥”,像陈老画中蓄势待发的虎睛,像徐先生布包上永远鲜嫩的兰草。当我们把日子浸在墨色里,让心在横竖撇捺间舒展,岁月便成了最好的砚台,磨出的尽是活色生香的光阴。

那天路过公园,石桌边的喧闹依旧。但我知道,在某扇飘着墨香的窗后,总有人正握着笔,在岁月的宣纸上郑重落下一笔——那不是对时光的对抗,而是与生命的和解:原来衰老从不是终点,而是让灵魂在热爱里重新发芽的契机。

合上书页时,暮色正漫过协会的匾额。有人哼着老调调铺纸研墨,笔尖轻点处,一滴墨落在清水里,晕开无数细小的涟漪,像极了那些在热爱里绽放的暮年时光——层层叠叠,生生不息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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