漫步鸣山

薛思雪

这是我第三次走进平阳鸣山村了，此前两次，是参加平阳乡村越野半程马拉松，匆匆跑过。如诗如画的鸣山村，可谓是美丽乡村、梦里老家，整个村庄依山傍水，塘河潺潺，亭台楼阁，黑瓦白墙，充满江南水乡安静质朴的独特神韵。路上有白鹭翩跹，不时传来鸡鸣犬吠声，令我误以为自己闯入了世外桃源。

小桥、流水、人家，榕树、水车、白鹭。“百鸟齐鸣山，塘河第一湾。”鸣山，这座昆阳郊外小小的千年古村，已安然走过1700多年岁月，虽历经千年风霜淘洗，依然赓续厚重的历史记忆和文化根脉，展现着和谐自然古朴纯净的独特身姿，静静地守候着昆阳北大门，守望着一方子民，传承着一方净土的沉静与悠然。南宋瑞安著名学者、思想家陈傅良曾有诗云：“横阳五里是鸣山，水到桥头第一湾。重叠山山藏古寺，苍槎远村蔽前间。”

一大早，我和超哥漫步在鸣山村头的莲花池畔，池四周是古宅、古树、古桥、古庙、古石板路，池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水车在缓缓轮转，仿佛岁月的时钟在静静流转，在这不动声色的时光里，吟唱着千年古村慢生活的节奏。水车喷洒的水雾溅起水花，氤氲迷濛、如梦似幻，让人如痴如醉。

漫步在半边暗影的小巷里，暖阳铺洒在布满沧桑的屋脊上，斑驳的光影忽明忽暗，在我们身上跳跃。超哥拿着小相机去捕捉瞬息即逝的梦幻光影，我便一个人慵懒地徜徉在街巷里，左顾顾，右盼盼，任思绪飞扬，驰想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，不觉间走进了东岳殿。该殿前身是一座千年道观，而今兼具村文化礼堂，里面展示着鸣山古村风物人情、历史文脉与文化底蕴。据此，我对鸣山村有了初略的印象：鸣山有三多，古屋多、名人多、古树多。在平瑞塘河两岸和巷陌，有陈宣墓、蔡必胜纪念馆、马九娘娘宫、蔡心谷故居“小隐庐”、鸣山陶院、百年榕树……这一切，浓缩了鸣山千年的时光。

当我参观完准备出来时，发现殿门已被人从外面闩上。我在里面敲了许久也无人应答，正准备打电话向超哥求救，看门的老大爷把大门打开了。他连忙向我说“对不起”，说自己没有看见我在里面，以为里面没有人。虚惊一场。

我在莲花池四周转了一圈，又在村口的大榕树边遇见了蔡必胜纪念馆。蔡必胜，字直之，原籍福建莆田，后徙居温州府平阳县万全乡步廊村。南宋孝宗乾道二年（1166）武科进士，授江东将领副东南十一将，曾知邵州，知閤门事，知池州、楚州、庐州，嘉泰三年卒，年六十四。其居官清正廉明，体察民情，为百姓兴利除弊，每到年终岁末，必亲自到民间访贫问苦，用自己的俸禄接济贫民。因其后裔一支迁居鸣山，故在这里建起了蔡必胜纪念馆，宋代名臣叶适为其撰写墓志铭，感召鸣山子弟踔厉奋发、笃行不怠、耕读传家、积健为雄。

从蔡必胜纪念馆出来，家住鸣山附近的吴君赶来当我们向导。她建议我们去“小隐庐”看看，于是我跟着她在小巷里七拐八拐。古民居前，老人们在自家门口悠然静坐，母鸡在树下从容觅食，黄狗在台阶上呆呆地张望，不时传来一两声鸡鸣犬吠。我无端联想到王维的《过李楫宅》，“客来深巷中，犬吠寒林下”似乎就是这样的意境。

鸣山不只出名人，也出名居。鸣山有八大古屋，大部分建于清代和民国时期，属合院式建筑，青砖构造，造型古朴、雕工精细，属于典型的浙南传统民居，有陈发明宅、蔡云祥宅等，其中蔡心谷故居“小隐庐”最有代表性。温籍著名书法家蔡心谷故居有一百多年历史，是一幢砖木结构的二进二层建筑，坐东北朝西南，主屋为木结构，工艺精美、风格古朴。青砖是其一大特色，大门台、外墙、走道和“坦场”均系青砖砌成，靠近大门的四条青砖方柱拔地而起。古宅名为“小隐庐”，大有“结庐在人境，而无车马喧”之禅韵。在隐庐门台前，我遇到一位来自昆阳实验小学的陈瀚小同学。他在母亲的帮助下拍视频介绍小隐庐，做期末实践项目学评作业，大概是看到我们在旁观望，有点紧张。后来，在我的鼓励帮助下，他终于完成拍摄。超哥给他拍了几张相片，母子俩很是高兴。

进入门台，只见里面挂满大红灯笼和红绸，加之“美男靓女天作之合，情深意浓同心永结”大红对联，显得非常喜庆。我非常惊奇，问道，蔡心谷先生故居怎么这么红？吴君告诉我说，这里刚刚被打造成新时尚婚礼场所，网红打卡地。我恍然大悟。坐在屋檐的长椅上安静晒着太阳，任思绪漫无边际地飘向老屋的角角落落。吴君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一起上楼，倚在雕花的栏杆上，摆着pose，给超哥当模特。超哥拍了几张以后，突然脑洞大开，要拍一组行为艺术：我们三人作为“一家人”，我静静地坐着，吴君和小女孩手牵手从我身后走过，我侧目凝眸，慈怜地看着小女孩，而吴君对着女孩有所语。阳光下，我们俩满溢着慈爱的光辉，无上温存，老屋深深，岁月静好。原以为很容易就可以完成，可走拍了好几次都不能取得预期效果。后来，小女孩都有点累了，我用几片猪油渣和一个蜜柑“贿赂”了她，最终取得了满意的效果。超哥很是得意，一路上反复吹嘘，说这组照片去参加比赛定能得大奖，到时得了奖金，好好请我们吃饭。

从小隐庐出来，我们一边逛街一边欣赏平瑞塘河风光。此时已近中午，路上的行人渐渐增多，原本冷清的街巷也热闹起来，空气中弥漫着人间烟火味，摊位上的各色美食让我垂涎。超哥则专注于抓拍摊主们的动作和表情，捕捉他们的生活状态。在一个冰糖葫芦和“巨无霸冰淇淋”摊位前，中年摊主很是爽朗。他说自己的冰糖葫芦和冰淇淋是老传统、老字号、老口味。我和吴君最终抵不过诱惑，每人买了一根。我们边吃边向马九宫前的那株大榕树走去，这株有着500多年树龄的大榕树枝叶繁茂，如一把巨大的伞，郁郁葱葱，荫护着古朴老旧的马九宫。古榕树是鸣山的根脉，更是鸣山人的心灵归宿，一如一位慈爱的长者，在讲述岁月的故事。

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打在青石板上，有一种迷幻的美。突然，大榕树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劲爆的歌声，我们转过去一看，原来是一位时尚的大叔在进行短视频直播。只见他把手机架在三脚架上，拿着麦霸，在大榕树下对着手机镜头又唱又跳。说实在的，他唱得不算好，但舞姿确实很好。只见他硕大的身躯随着《彩蝶飞飞》动感的节律如枝条般扭动。更妙的是，他高高翘起的兰花指尖居然还能划出柔媚动人的弧度。一曲结束后，超哥建议他把三脚架放远一点，调整一下拍摄角度，让他站在大榕树的台基上唱跳，这样视角更开阔，背景更美。这位大叔听从超哥建议后，发现效果果然不错，就唱得更加起劲了，一时间，不仅吸引了很多游人驻足，也吸引了一群大妈加入他的队伍。他们快乐地跳着唱着，仿佛全世界都投入了韵律中。超哥和吴君一个劲地抓拍，而我听着这位大叔古怪的声音，看着大妈们热情的舞动，又想笑又感动，眼角莫名泛起了泪花。我想，有趣的人生就是这个样子的吧！

时光玄幻得就像一团迷雾，飘忽着就是一段岁月。不知不觉，已斜阳西沉。此刻游人渐稀，鸣山褪了喧嚣，淡了繁华，愈加纯净、安静、温馨、恬淡。绿水村郭绕，古宅入画来。鸣山，一幅江南水墨丹青，一个从画里走出的古村。告别时再回首，但见夕阳下青石碧波，折射出梦幻的色彩，不觉间慢了生活，柔软了心情，安暖了岁月。